初雪霁

昨晚下了好大一场雪，一觉醒来满城都是倾塌的秋林。冬天与秋天好像并没有时间上的区别，仅是颜色的浓淡而已。

校园中的林木还没有完全换掉前夜的秋装，便被这一夜忽来的初雪压得东倒西歪。压断的枝桠裹着厚厚的雪花横亘在道路之上，像是冬眠的青兽，而那些因为担着沉甸甸的积雪而弯了腰肢的树木，宛然成了银装素裹的垂杨。

我那辆漆白的自行车，也被昨晚的风刮倒了，深深地埋在同样洁白的雪地里，和它那刚从秋天里醒来的主人捉着时间的迷藏。

这场丰实的初雪乐坏了那些初到大学的南国学子，他们在雪地里困难而奋力的奔跑着，追逐着，冻红的脸颊上洋溢的幸福笑容，让我从他们那里似乎可以嗅到远天冬阳的味道。

当我趴在暖气包上看着他们在寒冷的雪地里欢呼雀跃的身影，我也乐呵呵地想起来，两年前那只在雪地里追完丢失的，到了第二年春天才找到的手套。

生命中的每一个第一次，总会让人在满满的好奇心里得到持久而隽永的感动。像《廊桥遗梦》中的金凯，驱车来到麦迪逊郡的廊桥时，弗兰西斯卡投给他的第一个微笑；像《狐狸与我》中的那个满脸雀斑的小女孩，在一个柔和的秋天的早上，第一次邂逅小嘟的身影；亦或如《荆棘鸟》中，教士拉尔夫献给小梅吉的第一个吻。

每年的秋天，我会很留意这里的第一场雪，它总会毫无征兆地在不经意间便降落在我的生命里，给我留下怦然的感动和永恒静谧。圣洁的精灵呵，毫不挑剔地掩盖着所有生命的母体——万物赖以依存的大地。大地总会在托出春花与秋实过后变得干瘪而黯淡，但总会在冬雪的轻敷慢疗下重新变得亮丽而丰盈。

日有阴晴，月有盈亏，万物总在在四季的更迭里消长不息，这或许就是生命的真谛。

因为地上覆盖了积雪，我们熟悉的每一条通向彼岸道路都隐没了身形，地面变成了一张宽广的画板，我们留心地踩下每一个脚印，在画板上重新印上新的足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上的雪开始被慢慢除去，但枝头的余雪还在续写着初雪的余韵，它们在枝头变得愈发轻盈，在冬日阳光的抚摸下冷不丁便跳进行人的脖颈里，给疏懒的人们带来不小的惊喜。

雪过以后，天会放晴，这场雪便会在阳光的烘烤下，换作林木间万千的琉璃。树木还会恢复本来的颜色，草叶掀掉被盖又重新冒出地里，操场上又是一阵阵欢声笑语，而这时我们会有趣的发现，我们在雪地里踩出的那些轨迹，早已偏离了地上原有的路径。

人生不可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像每年我们在雪地里留下的足迹，它们不重不复，洋洋洒洒地在我们人生画册上延伸蔓延，在曲径通幽的境遇里把我们的人生变得豁然开朗。

夜来初雪霁，冬阳泛凫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