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二道菜(小说)

2022-04-26 11:27:10 来源:春回文学 点击:16

巧百嘴喜笑颜开地来到了二道菜的屋里,她的嘴巴子如剥豆子般噼哩噼啪地说不停。

二道菜只是抿着嘴笑。哎,今非昔比了。

二道菜原名蔡菊花,乳名菊花。蔡家洼的人都叫她花儿,听着亲切。花儿生得还真像洼里山坡上的一枝野菊花,清纯、俊俏、香气迷人,还带有一股野性。她打小就爱穿着黄色的衣服,留着马尾辨子,与儿时的伙伴在洼北山坡上跑来跑去。此时,洼北山坡上那片金黄色的野菊花就是一片金色的海,她和发小们就是海水里自由自在的鱼儿。

花儿的发小们中有男生,也有女生。洼里人都爱花,花是他们心中的最爱。于是,也就诞生了一些与花有关的名字,花香、花红、花蕊等女娃儿的名字,花柄、花办、花新等男娃儿的名字。

蔡家洼村的大部分村民姓蔡,也不知哪朝哪代的蔡氏没落家族被流放于此落地生根,繁衍出一洼的蔡氏家族。蔡姓家庭主要集中在洼北。不过,在蔡菊花上中学的时候,学了历史,曾为自己的蔡姓自豪、幸福了好一阵子。为啥?书上说得很清楚,她们的书本、作业本用的纸,都是在她们的蔡氏祖先发明的“蔡侯纸”的基础上发明而来的。你说她不得意、自豪吗?那股得意劲儿把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特别是在洼南的少许李姓家族的后裔李花柄、李花办、李花新等男娃儿面前,她的显摆更为突出。

你们姓李的没有一个能人?她说。

怎么没有?唐朝就是俺们李家的天下。男娃儿中最为聪明的花新说。

这不稀奇,我们国家的历史上下五千年,哪个朝代的天下也比不上我们蔡氏家族的“蔡候纸”,它是古代四大发明,懂吗?她撅起小嘴巴还击。

花香、花红、花蕊附和着。就是,就是,我们国家的皇帝多了去了。

你们蔡氏家族不就是发明了一张破纸吗?有啥显摆的?我们李氏家族有唐朝的天下,还有农民领袖李闯王,个个都是坐在金字塔塔顶的人,那蔡伦也就是一个平民百姓,没啥了不起的。花新毫不示弱。

我们蔡氏家族的“蔡侯纸”是四大发明,子子孙孙都会记住我们蔡氏家的功劳,当个皇帝啥了不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子孙们会遗忘他们的。她说得振振有词。

就是当皇帝好,当了皇帝,有钱还有权,万民崇拜、景仰。花新说。

争论的结果当然是不得而终。最后,她们只得找到历史老师。没想到,历史老师笑着说,你们说的都没错,都对,只能说明一点,你们这些娃儿不错,历史学得好。

花儿般大的女孩子都姓蔡,蔡花香、蔡花红、蔡花蕊,她们是洼里的四姐妹。花儿最小,小名里又不带其它的字,大名独揽菊花,就像洼北的那片菊花,显得格外出众,众星捧月。她成了众姐妹的宠儿。这不怪她,花香矮粗,特别是大腿,藕节似的,劲儿大,按洼里人的说法,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山里人,勤劳为本,有力气就是资本,只要身体好,就不愁没饭吃。在众姐妹的眼里,花香将来就是个背蒌筐、挑粪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儿。花红生得瘦弱,却没有她家门前的那株刺玫瑰鲜红、耀眼、夺目,脸一直处于苍白状态,倒像冬天洼底的雪一样白,让人见了就心寒,心寒这女娃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个病态的林妹妹。是不是有什么病?她确实有病,肚子右下角常年疼痛,痛得她时常呲牙咧嘴。那时候穷呀,一穷二白,山光秃秃的,她们那些娃儿寒暑假割柴禾的时候也只能割茅草,不耐烧,割一个冬天的茅草管不到一个夏天,哎,那个苦呀,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晓得,哪像现在,洼里烧柴禾少了,大部分村民都烧起了液化气、沼气,山上的柴禾都长成花香的大腿,也没人去砍。没得法儿,那时山是穷的,水是清的,要不,怎么有“穷山恶水”这一说法?

花红家住着茅草棚,爹娘哪来的钱给她治病?只能干熬着。有时,痛得在菊花丛中打滚着,花儿、花香、花蕊把她揽在怀里,花儿、花香帮她揉肚子,说她是病美人林妹妹。花蕊的名字蛮好听,这个蕊像是美人蕉、芍药的花蕊,丰腴、肥壮,胖乎乎的,国宝大熊猫,洼里人都说这种人有福份,福态相,寿星寿仙不就是这副像吗?花儿是聚焦她们三个人所有的优点,摒弃了所有的缺点儿,生得单细、玲珑,眼睛水灵灵,像洼底荷塘的出水芙蓉,招人喜爱。

洼里人都说,同年出生的四个放羊娃呀,要说命呀,花儿最好。花儿的爹娘笑得合不拢嘴巴。

洼北是阳坡,阳光充裕。洼南是阴坡,从早到晚也就是中午能和阳光挨个脸儿,打个照面。按阴阳学说,阴,女人也;阳,男人也。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些年,阳坡的蔡氏家族人丁兴旺,家家户户生的都是放牛娃;阴坡家家户户则反之,生的都是放羊娃儿。在集体大生产的时代,蔡家洼就是个鸟不屙屎的不毛之地,洼上空也就是巴掌大个天,洼南阴坡的女子都嫁到了洼北阳坡。这样以来,洼南李氏家族显得不景气。而近几年,阴盛阳衰,阳坡净生放羊娃儿,阴坡净生放牛娃儿,洼南阴坡的李氏家族可要扬眉吐气了。

洼南阴坡的李花柄、李花办、李花新等放牛娃儿都是在土地到户之后出生的。李花柄人如其名,花朵长在叶柄上,需要粗壮的茎,这样才能保护花朵长得更娇妍。他生得牛高马大,哎,与熊猫蔡花蕊倒般配。李花办生得墩实,个头不高,像大门前两边的门墩儿,桩子扎得稳,与李花柄常较量摔跤,每次李花柄没有摔倒他,倒是他自己常常会摔个狗啃屎,有一次居然摔碎过一颗大门牙,至今说话不关音儿。

洼里人最看好的是花新,花新不是流氓、混混儿。这娃儿灵便、脑子活,还有些贼。贼在哪儿?发小们说不清楚。比如说吧,这小子看准了的东西,非要想方设法得到手,再加上他修长的身材、国字脸、白皙的皮肤,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都说,花儿、花新是一对,郎才女貌,绝配。美中不足的就是花儿的瓜子型脸的颧骨较高,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整体效果。不过,这是洼里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娃儿还小,以后的事情谁有个准头?摸着石头过河,前面的路都是黑的。特别是洼南阴沟人都这么想,他们振兴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胯下带把儿的娃儿身上,但是不是一厢情意,谁个说得准?

巧百嘴,大名李百灵,她没有百灵鸟清脆动人的歌声,却有着百灵鸟灵活的小嘴巴,两片薄薄的嘴皮上下翕动特快,比常人快两倍。她爱嗑瓜子,这嘴皮功夫也许是她嗑瓜子嗑出来的吧。年轻的时候生得单薄,颇有几分姿色,那时候洼里人都叫她百灵、百灵鸟,人见人爱。叫巧百嘴,也是她成了女人、生了娃儿之后才这么叫的。生了娃之后,她凭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干起了媒婆这个行当,除了吃香的、喝辣的之外,还受人尊重。尤其是婚嫁的当天最风光,堂屋正位都得属于她,更重要的是有请媒礼、谢媒礼,生产队的时候,都是提上两升米面,或是八把挂面,另配上糖、酒、烟等礼物,八色礼,一个很重的礼物,如今不同了,直接给红包。开始的时候,她在洼里做媒,生产队的时候,媒特别好做,那个年代是人混地、地混人、混到来年靠救济。为啥那个穷年代的媒好做?那时的丈母娘看女婿,能吃上三碗饭,就屋前房后捉母鸡,吃不了三碗饭,就让你喝凉水,看不中呗。能吃饭说明有力气,不混地,就有饭吃,吃不了三碗饭,中看不中用,混不出好日子,把女儿嫁过去等于扔进了火坑。丈母娘的工作简单,不像现在的丈母娘百般刁难钱财、礼金。那时候,人穷,穷得舒畅,喝着玉米糊、啃着红薯干,没有怨气怨声,大家都同一时间上工,同一时间下工,同一时间吃过一锅的饭,平等呗,有个屁怨言。哪像现在,洼里的一部分人争着要当贫困户,还以贫困户为荣,不要脸呗,不就是想套公家几个钱?

巧百嘴思前想后,生产队的时候人的思想单纯、简单,就是讨饭大伙儿也一起,洼南、洼北合适的后生、女娃儿只要一提说,就百分之百地能成,几句话的交易,她可以得到一大包谢媒礼。自从土地包户以后,各家奔各家的日子,洼里的村民就有了贫富的悬殊,谈婚论嫁就讲起了条件,这媒呀就有了些难度,特别是现在,动不动七、八千上万的,不好做。但她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能把方的说成圆的,能把圆的说成瘪的,而且收入颇丰。说简单一点儿吧,女方彩礼要一万,她帮男方讲到八千,她就百分之五的回扣,动动嘴皮,两千差价的回扣也就一百,这种活既轻松又挣钱,何乐而不为?到眼前为止,巧百嘴的牵线搭桥还没有不成功的,不成功她还能叫巧百嘴吗?

前些天,巧百嘴去了城里,去城里是前天她又做成了一桩婚事,封了二十元红包,那时最大的票子也就二十元。她去城里买几尺上好的涤纶布做件长裙子,热天来了,洼里那时女人还没兴起穿裙子,但她常在沟外跑,见识多,街上的女人都穿着裙子,她也要做时代的先锋,这样更体面,也便于交流,打听沟外的一些年轻小伙子、姑娘的情况,穿着体面,自己也有了脸面。进了城,总得吃点儿东西,城里的酱水鱼儿特别好,它的料儿不是洼里的细玉米面儿,像是一种很精细的豌豆粉儿,加上酱汁,吃在嘴里特软和,就像一条条小鱼儿在薄嘴巴里游来游去。店老板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很精干、诚实,店里的吃客很多,她就与老板搭起讪来。

老板,你这生意够红火,这么多人,一年没少挣钱吧?她端着碗帮着舀酱水鱼儿。

还可以,不多,每年也就万把块钱。店老板笑着说。

我的妈呀,在山里,那可是有名的万元户,老板贵姓?她问。

我姓李,十八王子的李。李姓的男人都爱这么炫耀自己。

这么巧,我也姓李,叫李百灵,比你大,你就叫我姐好了。她说。

店老板叫李得胜,他很亲热地叫了声百灵姐。多一个姐儿帮忙,他何乐而不为?

得胜弟,你咋一个人在这儿忙呀?一个人既当老板又当小二的,你婆娘呢?怎么不让她来搭把手?她问。

李得胜的脸上掠过一丝忧伤,说,俺媳妇前两年不幸车祸去了,扔给我一个两岁的儿子,城里的姑娘也没个合适的。

真可怜,得胜弟,你这么好的条件,难道就找不到合适的?她问。

城里的姑娘谁个想当后妈呢?李得胜叹了一句气说。

你想没想过在山沟里挑个能干的姑娘呢?她试探着问。

想是想过,可我这是走不离,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李得胜说。

老弟,你这是忙财,放心吧,这事儿包在姐姐我身上。她拍着胸脯说。

那就拜托百灵姐。这顿酱水鱼儿自然就成了免费的。

回来的路上,巧百灵满心欢喜,今个儿真不错,早上出门的时候,喜鹊就对着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有财喜呗,要是能说成这个亲事,还能少得了自己的钱?这让她脸上一直挂在笑容,有点得意忘形了。

回来的时候,她买了一大袋的瓜子,五香的,洼里没这种瓜子,嗑起来特带劲儿。她也是个消费观念比较前卫的婆娘,今儿有酒今朝醉,明日无米敲米桶,把钱压箱子底干吗?烂粪儿?反正它也不是自己造的,没有了再去挣,黄泉路上无老少,今个儿有钱今个享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巧百嘴的瓜子快嗑完的时候,她才猛地拍了一脑门,嗬!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她开始在洼里搜索她的猎物来。

豆蔻年华应该是少女最美好、纯洁的时期。

花儿、花香、花红、花蕊四姐妹悄然长大了,她们的胸脯也隆成了山丘,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她们过得无忧无虑。

每当阳春三月,洼北的山坡阳光充裕。

四姐妹们把野菊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她们自己也就成了一朵朵娇俏的野菊花。

花儿说,我最喜欢我们的蔡家洼,有山有水还有花儿,冬暖夏凉。

花香说,我才不喜欢这个鸟不拉屎鬼不下蛋的穷沟沟,山是青的,不能吃,水是清的,没有鱼儿,哪有五彩霓虹的城市好呀?花儿,你生得那么好看,在我们众姐妹们中,你是最出众的,你将来的白马王子一定是最棒的,你一定是我们众姐妹中最幸福的一个。

花红这些天的病情似乎有所加重,脸色蜡黄蜡黄的,感觉肚子比前几天又肿起了许多,她不知自己得了啥病?那肿起的肚子摸摸,软乎乎的,像是一肚子的水,饭量也明显下降了许多,她也没喝多少水,咋肚子里的水就是尿不出来呢?她的精神憔悴,说话也有气无力。她说,真羡慕你们都有个好身体,可我是个病秧子,只求老天爷让我多活几年,我舍不得你们呢。

穷命、富命,只有有命在,才能每天见到初升的太阳。花红的话让大家都感到了忧伤。

花蕊说,花红,别灰心,老天爷会照顾每个善良的人。

花蕊很开朗,她呵呵一笑,铜铃般的笑声,我呀,对生活和未来要求不那么高,不管是城市还是山沟,有饭吃有衣穿,有幸福的家就行了。

花红说,花蕊姐,你说得真好。

正说着,众姐妹发现花红的脸上流着豆粒大小的汗滴儿,一滴一滴的,脸色更加苍白,突然她身子一歪,美丽的眼睛翻白,口里吐着白沫,身子倒了下去。

众姐妹吓得惊叫起来。花儿把她抱着,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花香用大拇指掐住她的人中,花蕊手忙脚乱地揉着她的肚子,几个人大声地呼救,快来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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