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组诗五首）老王两口子又要出远门

老王（组诗五首）

 

 

老王两口子 

 

作者｜孟梦

 

 

老王两口子又要出远门，

去九十六公里外的小山村。

那里有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父亲过世，他俩去随份。

 

这是上个月认识的新朋友。

那天朋友的朋友的儿子结婚，

坐一个桌。他给他俩敬酒，

敬着敬着就敬成了一家人……

 

倒一碗水，撂两个馒头，

留给瘫痪了几年的老娘亲；

又数出了十四块零钱，

留给还在酣睡中的外孙。

 

老王两口子赶着去西郊，

每天只有一班车去那个山村。

星星习惯了他俩起早贪黑，

一颗一颗落下来陪他们。

 

有人说老王两口子是热心人，

谁家的大事小情都往前趁；

有人说老王两口子属葱花的，

谁家的大事小情都去打问。

 

这天，老王两口子没回家，

山里人家酿的酒灌醉了他们。

家里，一滴枯泪瘦在旧床边，

网吧留宿了十四岁的外孙……

 

2018.12.2  

 

 

 

 

老王的婆娘

 

作者｜孟梦

主播｜白薇        

 

老王的婆娘又吵着要回老家，

说老家田里有她种的洋芋，

小院里有她喂的羊还有鸡鸭，

老王就骂她，死鸭子赶不上架。

 

前些年，老王的儿子提了拔，

给老王鼓球了城里的楼房安家。

又咋鼓球了个啥厂子的证明，

老王婆娘鼓球成家属工退休啦！

 

每月一千多块钱，老王的婆娘

每次去领，都像做贼一样害怕。

忘不了爹教她不义钱财别拿，

领了钱她就攒起来一分不敢花。

 

老王说国家给的不花白不花，

儿子说老人的福利合理合法。

老王婆娘不明白，她哥七十了

才领六十块，城乡咋差这么大？

 

老王的婆娘病了，直说胡话。

她说看见儿子站在村外的山崖，

她说老王又有了城里的女人，

她说乡下的哥老了，她要回家……

 

2018.12.4  

 

 

 

老 王

 

作者｜孟梦

主播｜白薇

 

老王是知青，回乡知青。

城里学生到农村插队，

叫下乡知青，可以返城；

农村学生回农村种地，

叫回乡知青，命定了务农。

 

那年，大工厂来村里招工，

老王招上了，叫炉前工，

不转户口，一年签一次合同。

城里人正眼都不瞧的岗位，

老王眼里可是宝贝似的工种。

 

可是，老王怎么都想不通，

炼炉燃起失业的大火，老王

面临下岗或买断三十多年工龄。

儿子大学毕业要打点工作，

老王为儿子欢喜着扎心的疼。

 

不是转正了吗，咋回来务农？

农村户口的婆娘咕哝了一声。

老王拽一把青草扔进羊栏，

小尾寒羊咩咩着死鱼般的眼睛。

夜空，刚掉落了一颗扫把星……

 

2018.12.5 

 

 

 

 

老王的儿子

 

作者｜孟梦

主播｜白薇

 

很久没来看老王的儿子，

进门扑通一声跪在门口。

紧紧抱着老王的两腿，

一连声地说带我去自首。

 

眼泪鼻涕争先恐后，

满屋子漂起滥醉的酒。

仿佛回到老王失业那年，

儿子嚎啕着击胸槌头……

 

老王买断工龄的钱，

刚毕业的儿子拿去请了酒。

老王重返久违的小山村，

儿子踏入那座威严的大楼。

 

老王是合同工转的正，

婆娘几十年的农村户口。

儿子咂摸过老子走过的路，

发誓洋芋蛋也要发芽出头！

 

十八年的酒垫起将军肚，

十八年的票子追着椅子走。

十八年的洋芋花开花落，

收获了梦一样的人生锦绣。

 

正是酒杯淋漓酣畅的时候，

没想到，上司竟脚底抹了油。

惊恐的儿子又想起了老王，

要让老王带着他去自首……

 

2018.12.5  

 

               

老王的外孙子

 

作者｜孟梦

主播｜白薇

 

老王两口子佝偻着

挨着个扒拉网吧

挨着个扒拉网吧里头

一身一身天蓝色的校服

只到天上的星星月亮

都扒拉到西山背后

才在一个叫“青春”的网吧

扒拉出外孙子一堆乱草

炸蓬成的刺猬猬头，校服

涂满污浊低劣的伪装色

蜷缩在脏兮兮的脸

入冬漏网的风，搂着

断了一条腿的椅子发抖

 

九年前，女婿返聘回

下岗前开塔吊的建筑公司

曾经的公司早变了私有

曾经的经理做老板

对他的技术格外宽厚

让他白班连夜班，一个人

起吊四十层高的大楼

突然有一天，有人

给女儿送来五万块钱

说是女婿的抚恤金，再

一句话都没留。女儿疯了

一去没回头。外孙子

五岁，就丢给了老王两口

 

老王两口子，几乎同时

捧起外孙子黢黑皴裂的手

老王的婆娘捂紧嘴巴

趔趄的泪水趔趄在心头

老两口商量，带着外孙子

回那个出产状元的山沟

老王的儿子是状元

老王的祖上出过状元

不是一场风暴，老王确信

状元帽也会找他抖一抖

外孙该上中学了，山沟里

没有老鼠索魂。遍野的

洋芋蛋漫起旧时的信天游

 

   2018.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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